一八 风山渐 第二十七章

原剧正剧向,一八,微九五副四,日更

第二十七章贵人

  几天后,齐铁嘴打发齐羽去重庆。启程那天在香堂收拾行李,齐羽蹲在行李箱边上,手里拿着他的小一号罗盘。齐铁嘴看见了,笑道:“不愧是我老齐家人,出门逃难还不忘带家伙什。别管了,让小满收拾吧,过来让爹抱抱。”

  齐羽就放下东西走过去,被齐铁嘴抱起来,坐在齐铁嘴的臂弯里。

  以前齐铁嘴总是嫌抱孩子太累,懒得抱齐羽。这一天要分别了,他倒抱着孩子不撒手,在香堂里转悠来转悠去。

  小满埋头往行李箱里装衣服,挑挑拣拣:“八爷,春夏秋冬四季的衣服都要带吗?小少爷要去多久啊?这箱子会不会太沉啊?”

  齐铁嘴道:“都装,都装,饱带干粮热带衣,长途旅行尽量多带东西,这样才不会受瘪吃苦,反正有亲兵给拎箱子。齐羽和张嫂这一去啊,可歹上几年呢。”

  小满听说齐羽要走很久,顿时满心不舍,他年纪轻,很喜欢和孩子玩,和齐羽逛街买零食的美好时光令他十分怀念。

  张嫂见齐铁嘴额头上冒了汗,对他说:“八爷,要不我来抱着小少爷吧。”

  齐铁嘴却不同意,淡淡地笑了笑:“让我多抱一会儿,我还……挺舍不得的。”他抿着嘴唇克制自己的情绪,右边脸颊现出一个酒窝,齐羽坐在他胳膊上,用手指戳他酒窝玩。他用额头蹭了蹭齐羽,忽然生出了满心感慨。

  他少年时,他的父亲齐老太爷就为他算过命。齐家历代的神算因为窥探天机特别准确,导致身上多多少少都会有些缺陷,是为报应。比如齐老太爷,算卦也相当准,代价就是刚刚步入暮年的时候就开始脑子不清楚,老年痴呆得特别严重,没几年就驾鹤西去了。

可到了齐铁嘴这里,他不瞎不聋不哑不瘸,活泼伶俐,一点毛病都没有,不仅如此还特别天资聪颖,五岁作诗七岁成文,长大后更是学富五车。张启山都曾说齐铁嘴是他一生中难得见过的最聪明最有学问的人,堪称人中龙凤——张大佛爷戎马一生阅人无数,他的定论自然可信度极高。

  可越是这样,齐老太爷越是担心,因为这世上没有万全之人,如果齐铁嘴神算通天又没有半点缺陷,那么多半会夭折,半道就给老天爷收了去。幸好后来齐老太爷算出一件事,那就是齐铁嘴他孤辰寡宿,命犯华盖。

  一般这种命象的人,通常性子清高孤傲,命途孤寂超然、兄弟参商。《卦辞》有云:“华盖星甲木,阳木,主孤高,有科名、文章、威仪,入命身宫,宜僧道不宜凡俗。”简而言之就是仙人独行的命,一生在红尘外,没配偶也没子女,兄弟姐妹都不用想。

  齐铁嘴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命象,在遇到张启山之前也一直按照老爹的嘱咐锁口避世,独来独往。他本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孤独了,没想到偏偏遇上了张启山。一开始两个人交往,他还尽量把自己往外摘,可又总是管不住自己,老想掺和张启山的事。

  记得张启山刚来长沙的时候,一文不名,仓皇潦倒。普通人沦落到这样的境遇,基本就只能想着为生计奔波,混个温饱就是最大的愿望。可他不同,虽然什么都没有,却一下子就盯上长沙城暗地里最大的势力九门,想跻身九门之中混出个名堂来。毕竟他远在东北的家族也是干这地下营生的。

  九门势力历史悠久,盘根错节,哪是一个初来乍到的外乡小子轻易能进入的?幸而老天垂怜,送了个齐铁嘴给他。

  那时齐铁嘴某夜观星,偶得一卦,算出长沙城将要驾临一位贵人。他四五岁时就知道自己命犯华盖,华盖这命数除了孤独寂寞以外,从各方面来说都是很倒霉的,但若能遇贵人提拔,却也能一步登天飞黄腾达。他那时候尚且年轻气盛,也有那么点不服输的心气儿,就想等着贵人给自己改改命。算到贵人驾临的大概时间,齐铁嘴就一改深居简出的习惯,跑到自家香堂外面跟其他的算命先生一样支了个摊子,边算卦边等人。

  为了掩盖自己等贵人的目的,齐铁嘴慷慨地大开生意之门,打出一卦一个铜板的广告。要知道以前他只给到盘口买货的有钱人算卦,每一卦都千金难求。现在他跑到大街上算一卦才收一个铜板,跟白送差不多。按理说应该会顾客盈门,把他的摊子挤得水泄不通才对,可大概是因为他以前要价太高,百姓们都不相信齐八爷会如此大酬宾,故而竟都不敢来算。只有一些不明就里的外乡人才去拿一个铜板捡这大便宜。

  齐铁嘴乐得清闲,耐心地等他命中的贵人,很快就如预料中那般顺顺利利地等着了。

  张启山这位贵人果然胸有大志,一来就想一步登天当上九门之首,可把齐铁嘴给愁坏了。

  “启山兄,这饭要一口一口吃,路要一步一步走,人不能一口吃个大胖子你懂吗?急于求成要不得啊。”某次张启山又在斗里弄了一身伤,跑来齐家香堂治伤时,齐铁嘴手里拿着金疮药红花油还有绷带棉纱,苦口婆心地规劝道。

  张启山昂着头,虽然伤痕累累,仍然不可一世,他说:“时不我待。”

  “张启山!”齐铁嘴怒道,气他不听老人言,吃亏在眼前——咦?好像张启山岁数比自己大的样子。算了不管了。

齐铁嘴绕到张启山背后,把他破破烂烂的衬衫撩到后颈,看一眼就觉得眼皮直抽抽,那健硕的背肌上不知被什么东西给咬穿几个洞,伤口泛黑,脓血淤积,触目惊心,且十分恶心。

张启山索性把衬衫脱了,光着膀子,两手撑在桌沿,问:“背上伤口如何?”

齐铁嘴恨恨道:“大凶!我可告诉你,你这伤口多半是中了毒,弄不好小命玩完,看你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折腾了……唉!我还得帮你把毒给吸出来!”

张启山闻言虎躯一震,扭头看齐铁嘴:“吸……你要怎么吸?”说着去打量齐铁嘴淡粉色的软软的嘴唇。

齐铁嘴举起一个玻璃罩:“当然是用拔火罐了!”

“哦。”

张启山又把头转回去,觉得自己想太多。

齐铁嘴划了根洋火柴点着一张纸,把燃烧的纸扔进拔火罐里,再将火罐扣到张启山背部的伤口上。纸张迅速燃烧抽掉空气,那伤口被气压吸起,皮开肉绽,一股黑血从伤口里涌出来。

毒血被吸出的感觉又痛又爽,张启山舒舒服服地享受着齐铁嘴的拔毒服务。火罐拔了几次,黑血终于流尽,伤口中流出的血渐渐转为红色。

齐铁嘴把火罐放在一边,拿一瓶烈酒浸透了干净毛巾,对着那伤口比划。“要消毒了,会很疼,你忍着点啊。”

“没事,来吧。”

齐铁嘴忽道:“你家中有兄弟姐妹吗?东北什么样?”

“嗯?我家里……嗷——!”张启山话说一半就猝不及防痛呼出来,浑身颤抖。烈酒擦在裸露的血肉上,疼得他一佛出世二佛升天,只觉魂魄都要从天灵盖飞出去了。痛苦之余不由苦笑,这齐八爷还挺有医护素养的,知道动手之前扯个话题转移伤患的注意力。

他皮肤上迅速渗出一层细细的汗,在右肩处隐约浮现出淡淡的黑色纹路。

那纹路很不清晰,被污垢掩盖着,齐铁嘴便没有注意到,只一心盯着伤口,口中念叨:“说了会疼嘛,忍着,忍着,想想关云长刮骨疗毒……”他用沾了酒的毛巾细细擦除伤口周围的污血,动作十二分的轻柔。

真是个温柔的人。张启山想。

消了毒,齐铁嘴给张启山的伤处敷上药粉,取来绷带绕着他的雄躯一圈一圈地缠上,末了打个结,用剪子剪断。

“好了,洗澡的时候注意别让伤口沾水。”齐铁嘴道,忽然在张启山右前胸上看到一个很浅的疑似纹身的图案,“这个是……”

“没什么。”张启山把外套穿上,遮住纹身。

齐铁嘴没再追问,皱眉看着他,硬邦邦地说:“张启山,我刚才说的话你有没有听进去?”

“嗯。”张启山下巴一点。

齐铁嘴见张启山还是没有什么悔改之意,很头痛。遇到这么一个油盐不进的主儿,他真想撂挑子不管,他活到这么大还从没对谁这么尽心尽力过呢。可是眼前这位毕竟是自己的贵人啊,能不管吗?

他坐下来,把绷带卷搁在桌子上,耐心地给张启山分析:“长沙乃至整个湖湘地区的地盘早就都被九门各家瓜分了,而且这么多年以来这附近基本就没有什么斗没被倒过,你再怎么也折腾不出什么名堂来。你今天去的那个地方是霍家的地盘,也就是你行动够小心,没被霍家人发现罢了,否则你一个外来人到人家地盘上撒野,她们非得抓住你吊起来打不可。”

张启山道:“九门各家瓜分了湖南,那你呢?”

“我什么?”

“你家的地盘在哪?”张启山半开玩笑地说,“我去你的地盘上折腾,总不会被你吊起来打吧。”

齐铁嘴没听出这大猫似的男人在撒娇,道:“我没有地盘,就只有这么一个盘口。”

“那你的货都从哪里搞?”

“这你别管,说了你也不懂。”

他越是这么说,张启山就越觉得他有意思,心里暗暗打定主意,早晚有一天要让这个齐八爷对自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,俯首帖耳马首是瞻,走着瞧。

齐铁嘴把话题扯回来:“所以倒斗这条路,对你来说行不通。”

张启山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。

齐铁嘴又道:“但是还有一条路,非常适合你。”

“什么路?”

“从军。”齐铁嘴抬眼,深深地看着他。“要是我没猜错,你家有从军政的传统。”

“唔。”还挺准的。张启山似乎采纳了这个意见,若有所思地点头。

齐铁嘴见他听了进去,补充道:“我可不是说让你应征入伍去当小兵的。”

“当然不是。”张启山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。二人对视,他们同时想到了一个地方:中央陆军军官学校。

齐铁嘴也淡淡地笑了,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。

“去吧。”

从此蛟龙得云雨,终非池中之物。他相信他。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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